在经济全球化的当今世界,任何国家都不是一座孤岛。经历2023年的复苏后,2024年全球经济又将如何?过去人们面临的不同危机是否已经结束?“经济并不是一个线性的过程,它就像过山车一样”,近日,欧盟经济学家鲁迪·阿努特(Rudy Aernoudt)接受大局观栏目专访,他展望新的一年全球宏观经济形势,对中欧合作提出了自己的独到见解,曾担任欧盟首席经济学家的他,同时也深刻察觉出欧盟经济所面临的困境。
“危机” ·2024年我们当如何应对?
阿努特:我们不应该再认为危机已经结束了。现在正处于我所说的“长期性危机”(perma-crisis),我们有不同性质的危机。我们有病毒危机:新冠危机、SARS还有埃博拉。还有金融问题,比如银行危机、金融危机。还有冲突,比如红海、加沙、乌克兰。事实上,经济并不是一个线性的过程,它就像过山车一样。
2023年不仅是经济复苏的一年,同时也是高通胀年,在欧洲的高通胀是因与危机相关的能源危机而出现,在美国的通货膨胀是由整个劳动力市场导致,因此,在世界大部分地区,我们的经济增长都非常低。世界上大部分地区都出现了停滞和通货膨胀。这就是所谓的“滞胀”。我认为,对于2024年,最重要的是要变得更有弹性。这意味着,在下一次危机中,我们将变得更加强大,因此,让我们为此做好准备。
“优势” ·当今国际贸易最注重什么?
阿努特:中国和欧洲都必须为繁荣而共同努力。我们应该认识到,中欧都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。欧盟不应该停留在过去的工业发展阶段,也不能只成为一个纯粹的商品和服务进口方,这不是欧洲的可持续发展模式。欧洲需要工业。
英国经济学家大卫·李嘉图(David Ricardo)说,国际贸易必须建立在比较优势和绝对优势的基础上。今天我们最看重的是绝对优势。如果从比较优势的角度来看,有些欧洲的东西对于中国来说很好,当然尽管事实是中国也许做得最好。但我想说的是,让我们看比较优势,而不是绝对优势来寻找国际贸易。
楷模· 中欧有哪些值得互鉴的地方?
“人无完人”。我想引用法国哲学家勒内·基拉尔(René Girard)的话,他说他人同时被赋予了“楷模”和“对手”双重身份。我想这正是发生的事情。
如果从“楷模”的角度来看,我们会发现中国的模式更有组织性,也更有远见。例如,如果我们的公司想要获得许可证,就必须经过大量的咨询程序,耗费大量时间。因此,如果你在对欧洲公司的调查中询问你们的难处是什么,欧洲公司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及时获得许可。如果你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才能进行投资,那你就是在浪费时间。我们可以互相学习。同时,中国对我们来说,也是一个学习的榜样、是一个对手。
去工业化 ·欧洲的最大问题是什么?
我认为欧洲最大的问题是“去工业化”。事实上,在大多数国家,工业占GDP的比重还不到20%。法国是14%,比利时是16%。因此,如果80%至85%的经济是基于服务业或已知的营利部门,这就不是一个可持续的模式。这也意味着在欧洲,我们需要有更多的工业,而这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。我们曾遇到过2000年到2010年之间的离岸外包问题。如果你看一下雇员超过50人的欧洲公司,其中40%离开了欧洲,因此,这让我们很脆弱。
我们制定了欧盟开放战略自主,即让我们确定欧洲不能100%系统地依赖其他国家商品和服务,我们不应忘记自主权,但同时它也是开放的,而不是关闭边界,这需要共同努力。
眼光 ·中欧合作有哪些潜力值得挖掘?
首先,我想说中国有长远的眼光,这是非常好的。基于这一点,现在可以看到,中国在电动汽车生产方面处于领先地位。什么是电动汽车?就是“装在轮子上的电池”。如果看一下电池的生产,全球的电池生产只有3%在欧洲。中国已占据了有利位置,再看看欧洲,我们不禁要问未来会发生什么?看看欧洲的汽车工业吧。目前仍有1300万人在汽车行业工作。因此,这一点非常重要。我们应该努力找到一个最佳解决方案,围坐在桌边,看看我们能一起做些什么。
我总是说,我们应该相互了解,因为人们害怕未知。对欧洲来说,中国往往是未知的,我们应该努力更好地了解对方。法国哲学家列维纳斯(Levinas)提出过“他者之脸”。如果你看到人的面孔,如果你看到你知道的人,你知道,它会改变世界。因此,让我们尝试更好地了解彼此。在伊拉斯谟计划中,我们在不同的欧洲国家之间交换学生。为什么不在中国和欧洲之间开展伊拉斯谟计划呢?为什么我们不在中国和欧洲之间交换年轻企业家?为什么不开展像欧洲地平线计划那样的联合研究计划?为什么不与中国开展类似的活动?因此,我恳请我们一起做这些事情。我们应该一起工作,不是像意大利面,而是像千层面。